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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我的老营长:我们不能当了官就成了老爷!

王江 四野子弟 2020-09-13

编者: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。以史为鉴,可以未雨绸缪,或者亡羊补牢。

不同的视角,带来更全面的思考。

本文来源于子弟供稿。作者:王江;供稿人:王文、王先;原标题:我心中的偶像孙有礼。

军队,是成长的大熔炉

军营,是青春的集散地。

历史不遗忘,青春不散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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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王江,1930年6月22日生于广东省湛江市东海岛北山村,原为村小学教员,1949年12月参军,在三八三团一营任翻译,后随渡海先锋营参加渡海作战,海南解放后历任文教、团见习参谋、团司令部书记、团防化学排排长、师防化学连副连长、连长、师司令部防化学兵参谋等。1964年10月无辜遭人捏造事实诬陷,被复员处理当工人,于1981年3月平反昭雪,恢复原职原级,历任厂长、书记等。后在中国船舶燃料供应总公司湛江分公司任调度等直至退休。

渡海先锋营营长孙有礼,是上个世纪五、六十年代海南军民十分熟悉的风云人物。提起他,人们无不津津乐道,啧啧称奇。我是渡海战役前夕,经他动员参军的。他是我踏上革命征途的第一引路人。入伍后,我和他一起海练、一起动员船工,筹措船只,又有幸与他同乘一艘指挥船,横渡琼州海峡。登陆成功后,跟随他辗转于琼东北、接应大部队登陆,直到解放全海南。以后,还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一段时间,亲身感受他的教诲,目睹耳闻他的动人事迹。于是,他逐渐成为我心中十分崇敬的偶像。

传奇的人生

孙有礼同志是山东省淄博地区辛店区大孙家村人。家境贫穷,不堪地主恶霸的欺压和日寇的蹂躏,于1940年春毅然参加了淄博地区游击队,后转为山东八路军三支队,在清河、勃海、冀东等地抗日前线英勇冲杀,屡立战功。有一次,在围歼日寇据点时,被日寇射手打掉左眼球,鲜血直流,他忍住剧痛用左手捂住血淋淋的左眼窝,坚持战斗,这一行动,极大地鼓舞了全排同志的斗志,结果,拔掉了据点,彻底消灭了日寇。这一消息不胫而走,他也就像小说中的武侠英雄,在当地流传。

1945年10月,他所在的山东野战军第七师奉命向东北挺进。此时他已是七师二十团一营三连连长。他在山海关阻击战中,率三连固守田家岗子以西的南北阵地,敌人组织了无数次密集火炮袭炸,防御阵地被摧毁,人员伤亡较大。在敌人组织多次冲锋、逼近我前沿阵地的紧急关头,他及时果断命三班长将一箱手榴弹同时拉开导火线向敌群冲去,一声巨响,将敌一个连打退,守住了阵地。

后来,部队改编为一二八师,他在一二八师三八三团一营转战于辽沈、平津、粤桂边等战场,参加了南下所有战役,直接参与战斗40多次,打了很多恶仗、硬仗,荣立过3大功,所率的三连被师授于“迅速果敢连”的光荣称号。

渡海作战前,他是一营营长。在海练中,他一边组织训练,一边带头参加海练,一丝不苟,一天不缺。当得知上级把先遣渡海的光荣任务交给一营时,他欣喜若狂,认真过细的做好各项准备工作。起渡后,在雨骤、风急、浪大、天黑的恶劣条件下,他全神贯注,镇定自若。在强行登陆、抢占滩头,阻击敌军围堵、接应主力部队登陆等各场战斗中,他都身先士卒、积极主动、英勇果敢,灵活指挥,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。

关于他在每次战斗中的具体事迹,我在《难忘的战斗历程》一文中已有述及,本文不再重复,这里只想提一下他的战斗作风。他的战斗风格是:敌人越硬,他打得越起劲。打到眼红时,把军帽一脱,揣在裤兜里,就不顾一切往前冲。他的这一习惯动作,无形中也成了无声的命令,只要他把帽子一脱,准有人跟着喊:“营长脱帽了,冲呀!”他就是这样,在其他领导的共同指挥下,带领全营圆满完成先遣渡海的各次战斗任务,使一营荣获“渡海先锋营”的光荣称号,也正因为这样,使敌军对他闻之丧胆,恨之入骨。因而薛岳在报纸、电台上时而说他们(指渡海先锋营)已被全歼,时而又悬赏1000元光洋抓共军单眼营长,越发给他增添了不少神秘的传奇色彩。

反差的性格

根据他那传奇的人生,有的人可能认为他是一个脾气暴躁、好训人骂人的粗鲁汉。其实不然,在我的心目中,他是一个爱憎分明、海人不倦、内柔外刚、粗中有细的痛快人。

1950年3月10日下午,渡海先锋营乘着强劲的东北风启航渡海。晚上10点左右,船队进入急水门,风雨大作,海浪汹涌,多数官兵开始晕船呕吐,有的吐出苦水。我也觉得天旋地转,大浪好像忽而把你抛上九霄云外,忽而使你掉下万丈深渊,五脏六腑似被掏空,难受极了,我不敢睁眼,一直伏身依在一旁,好不容易捱到快靠岸了,一声登陆令下,我迷迷糊糊,分不清东西南北,就要纵身往下跳,好悬呀!这边是大海方向,不是海岸方向,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孙营长一个箭步用他那强壮的手臂挟着我就往岸边冲。他这一挟真使我终身难忘,一股暖流一下子把所有的眩晕都驱散了,一种甜甜的亲切感油然而生。

渡海先锋营登陆成功后的第一个宿营地在文昌县潭门村,刚住下两天,国民党军即派三江、大致坡、云龙之敌从三面包围我们。当时,战斗打得非常激烈,是我入伍后第一次与敌人面对面激战。入伍前,我未经过任何军训,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激烈的枪声、炮声、炸弹声,真有点朦头转向和胆怯,一时不知如何利用地形,不敢贸然冲锋,过封锁线也是提心吊胆。

战斗结束,自己感到十分惭愧,很不好意思面对那些勇往直前的老战士。孙营长看透了我的心事,在休息闲谈之余,他既安慰、又鼓励,非常诚恳耐心地对我讲:“不要紧,这是新兵的通病。你要克服怕字,就要先想到,既然参军了,就是为劳苦大众求解放而奋斗。我们部队的广大官兵为什么个个生龙活虎,勇往直前,不怕苦,不怕死?就是因为他们头脑里都装着劳苦大众。想到这些就不怕了,再经过几次战斗,有了经验,胆子就更大了。”接着又教我如何利用地形地物,如何辨别枪声,是步枪还是机关枪,是点射还是连射;如何利用它的间隙通过封锁线;如何区别炸弹、炮弹的远近;如何根据它的响声来躲避;什么情况下隐蔽,什么时机冲锋,以及果断才能取胜,犹豫往往挨打等临战知识,使我懂得了战场上是你死我活的斗争,你不打他,他就打你,你不消灭他,他就消灭你。这番教导,不但对我参加后来的几次战斗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,而且对我革命人生观的形成,革命斗志的增强,以及军事素养的提高,都产生深远的影响。

以上两件事,使我切身感到孙有礼同志不仅是个严格的领导,而且是个慈祥的兄长。

不错,他的性情确实有些暴躁,说话直来直去,批评人毫不留情。但他为人正直,待人坦诚,光明磊落,是非分明。自己不对的,不固执己见。在下级面前也能放下架子。同级之间互相尊重,配合默契。尤其是他与教导员王恩荣之间,更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搭档。他常在别人面前夸王教导员,说:“我最服他。”如果用一句“长期密切合作的文臣武将”这一过时话来形容他俩的关系,也并不为过。

有一次,在海练中,机枪连连长许奉宗未能按他的意图实施,靠岸后他把许连长大训了一顿。回到驻地吃饭时,王教导员对他说:“老孙呀!老许今天航行路线没有大错,你不该那样训他。”第二天,他立即到机枪连找许连长当面道歉,使许连长非常感动。

不褪的本色

1953年3月,孙有礼同志升任三八三团团长,1964年3月又升任一二八师副师长。官越做越大,但他那劳动人民的本色始终没有改变。他那艰苦朴素的工作和生活作风,关心劳动人民疾苦的阶级感情,和爱护士兵的光荣传统就像在他身上扎了根,你拔也拔不掉。

1960年他率三八三团进驻五指山,进行国防施工和修建公路。他把部队安排好后,了解到当地黎、苗族同胞自古以来都没有种菜的习惯,因此市场上没有蔬菜卖,部队只能派汽车到几十公里外买菜。打坑道,修公路,都是重体力劳动,没菜吃怎能行!为了解决这个难题,他召开全团连以上干部会议,布置各连都要种菜、养猪、养三鸟,力求蔬菜部分自给。为了给连队做示范,他自己首先在住地房前房后开荒,种了起来。五指山区土地肥沃,他所种的菜很快长得葱葱绿绿,每天看到都非常开心,也提高了大家种菜积极性,很快,有的连队达到半自给或多半自给。

1964年初,我们防化连(我时任该连连长)奉命进驻屯昌县乌坡镇以南十多公里处种植花生。有一次,孙有礼副师长到我连蹲点,检查、指导工作。我出于对老首长的尊重和爱护,布置炊事班每顿给他加点菜。第一天给他炒了两个鸡蛋,他看到全连官兵吃的都是蔬菜,没有鸡蛋,当场把我狠狠的训了一顿,我了解他这个人是说一不二的,第二顿起,我再也不敢了。

在蹲点期间,他一直和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,还想方设法帮我们出点子。有一次,我们进行忆苦思甜座谈会,他说:乌坡地区是抗日期间和解放战争时期被残害最惨重的地区,日寇的“三光”政策烧了很多村庄,杀了无数群众。广大群众对日寇和国民党恨之入骨,对我党我军无限热爱,何不请他们来上一次活的阶级教育课!接着还再三教导我们,要关心当地群众的疾苦,尽量帮助他们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困难,搞好军民关系。

第二天,我们便到附近的临东村,找到曾被日寇刺了7刀,被救后仍活至今的彭刚同志到我连介绍他被害的经过,愤怒控诉了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,极大地激发了全连官兵的战斗意志,全连掀起了人人争当五好,团结共创四好的学习、训练、生产热潮。

在乌坡搞生产时,我连和师喷火连仅一里路之隔。有一个星期天,我到乌坡镇办事,路上碰到喷火连文书林春科同志。他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上星期他与该连司务长到乌坡买了一担满满的菜,两人轮流挑回。半路上,孙副师长坐着吉普车从屯昌驶来,正是要到我们连。车到他俩身边,看到他俩满身大汗挑着一担菜,立即叫司机停车,要他俩连人带菜上车。但车上已坐着警卫员小李,再加两个人,菜又放不下。孙副师长当即叫他俩一人抱着一筐坐在车上,很快到了驻地,使他俩深深感动和敬佩。

这年不久,我被调到师司令部任防化学兵参谋。有一次,有幸陪孙副师长出差到海口,晚上闲谈,我问他:“首长!我听参谋、干事们和小车班的司机都说,你每次出差,在往返路上,凡遇到我师官兵,只要车上能坐得下,你都停车将他们捎上,你不怕麻烦吗?”他说:“都是阶级兄弟,在革命队伍里有各种分工,互相间只有分工不同,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。大家都是为了穷苦人民的解放走到一起的,既然车上有空位,为什么不能多坐些人一起走呢?这完全是应该的。我们不能当了官就成了老爷……”听了这番话,我心中暗想:他还是当年动员我参军时的那个孙营长。

子弟供稿说明:
父亲王江于2004年根据有关资料整理,和凭着记忆,写成此文,以告慰战友,刊登在2005年12月出版的《一二八师在海南》一书上。如今为更好传承红色基因,教育下一代,我们作为子女,特将父辈难忘的回忆,展示出来,与大家子弟分享。
女:王文 儿:王先
2020年4月29日
声明:资料来源于子弟供稿,版权归作者所有。

至德功将,军旅漂泊,自强不息,惟朴惟慈。

时光匆匆,往事渐渐模糊……

大时代下,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小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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